close
 
IMG_6844.JPG

第二章《墜入虛幻》
Chapter 2: Fall In Illusions

她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希望這些事純粹是不存在的幻想罷了。一場夢而已。
雖然她知道並不是。

 
 

現在

 

路伊莎覺得,她所熟知的一切正因為眼前的這個男孩而崩解。

她盯著金髮男孩,手腳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嘴唇微微張開,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好多種反應方式在她腦海中泛濫,但她不知道該選擇哪一個。這種感覺太怪異──她在害怕,也感受到某種激昂的情緒。她想大聲尖叫,她想衝過去質問那個男孩在這裡做什麼……太多了,可是就像是墮入深水,無論她怎樣垂死掙扎,那異樣的感受仍是鋪天蓋地的淹沒了她。

她唯一能做的好像變只有凝視著那把沾過血的刀子。

它帶來的氛圍和她此時的心情是那般相似:一種極端的對比,一種使人窒息般的吸引力,一種甜美誘人的殺戮。那就像是錯誤和正確的混合體──看著刀刃,她不能拒絕的體會到了恐懼,以及莫名使人欣賞的奇特壯麗感。

那個男孩的眼神順著路伊莎的視線回到自己手上。

「抱歉。」他開口,聲音悅耳的像是某個正在演奏的樂器,優美的即使句中一絲歉意都沒有,依然無法使人為此感到不滿。這把路伊莎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他聳了聳肩,貌似有些無可奈何似的把短刀塞進放在桌子上的皮套裡,動作快的讓路伊莎根本來不及捕捉。俐落、簡潔、迅速……她可以找到成千上萬足以形容金髮男孩的動作的形容詞,但可以如此順手的把刀子藏回皮套的理由只有一個:練習多次造就的熟練。

她移開目光,不過沒有立刻開口。在沉默的幾秒中,只有一件事令她感到慶幸,就是男孩的態度有稍稍軟化一點,不像第一眼所見那般冷酷。遺憾的是,還有其他部份足以把那一絲慶幸抵消掉──那把銀色的尖銳物、她的怪異反應等等。

恍若有某個東西牢牢的抓著她、糾纏著她一樣,向來相當謹慎的她突然口不擇言了起來。

「你是說,你感到很抱歉,因為讓我看到刀子,還是你拿了一個武器去傷害了別人?」話剛出口就使她後悔。會不會等一下那個男孩就出手攻擊她?路伊莎忍不住擔憂。可是她到底怎麼了,怎麼會失控似的說出那些話?

可能是因為適才那詭譎的吸引力消失了,所以當銀色刀刃的樣貌突然又閃過眼前,閃現的紅芒讓她感到一陣噁心。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試著壓下那種翻湧的感覺。

男孩望著她,嘴邊浮現了一抹懶洋洋的微笑,看起來似乎毫不在意路伊莎清楚表現出來的不適。「也許兩者都是,」他站了起來,結實的雙臂在胸前交叉。她張開眼,驚訝的發現,他比她高了許多吋,至少有六呎高。「我既拿刀子傷了妳,又讓妳看見了它。」

「不過妳看起來復原的不錯,」他補上一句,但裡面完全沒有情緒,就好像只是在陳述某個事實──一個驚人的事實。「以撕裂傷來說。」

撕裂傷?路伊莎不記得身上有那麼可怕的傷痕。而依照那把刀子的鋒利程度,實在沒有機會留下一個只要幾天就會復原的傷口。何況她現在不覺得有任何一個地方在痛。

金髮男孩看著她困惑的樣子笑了起來,這她有點惱火。

他意有所指的牽動嘴角,藍眸中全是路伊莎無法瞭解的笑意。「我的老天。那個淤青,」男孩說。「妳的眼睛是有什麼問題才會看不到?」他用手撥起落在他前額的頭髮,金色的髮絲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順帶一提,刀子上的血是妳的──畢竟劃開手腕要不流血也難。」

她的血。

那是她的血。路伊莎深呼吸了一口氣,感覺到那種顫抖害怕的感覺在體內蔓延,霎時間,她覺得自己是那般的脆弱。她抬起她的手腕,那個淤青還在她白皙的肌膚上,一樣是有些嚇人的青紫色,可是沒有所謂的鮮血和撕裂傷。

她的手指撫過淤青,卻摸到了一些交錯的疤痕。

以前沒有的疤痕。

路伊莎差點沒辦法壓抑住那一聲尖叫。雖然沒有撕裂傷該有的可怕,但如果是在你對前兩天完全沒印象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個從來不曾存在的傷痕,要保持鎮定其實有點難度──況且,是由一個你從沒見過、不到五分鐘前還拿著一把留有血漬的短刀的人來告訴你這件事。

至少她做不到維持完全冷靜這件事。

她顫抖的手指輕輕的碰觸著那些疤痕,彷彿一旦太用力就會擠壓出血來一樣。她能感覺到那些平直的線條交錯著。但在那片淤青底下,那些痕跡幾乎看不到,如果不是指尖下的感受如此真切,她一定不會認為那裡曾是個傷口。

「真是有趣,不是嗎?」男孩說,語氣中滿是鄙夷和取笑,和悅耳的聲音湊在一起,讓她不知道自己該表現的是反感還是不反感。「由我來告訴妳這件事──妳甚至不知道妳受傷了。」

路伊莎深吸了一口氣,卻覺得夏天的空氣是如此冰冷,讓她感到一陣涼意。「你做了什麼?」她把手放下,試著看著他,可是這好難。沒有言語能形容她此刻的恐慌。

「好問題,」那雙藍眸閃過詭譎的光芒。「不過我正在考慮不要告訴妳,」突然,他露出一抹惡意的微笑。「路伊莎。」

他知道她的名字。

而他不應該知道的。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說,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男孩揚起眉毛,也明白這不是一個問句。「你怎麼會知道?我甚至沒見過你──」

他打斷她。「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凡事都有可能。」他美麗的藍色眼睛盯著她,裡面的情緒路伊莎看不透。「以後妳會知道的,」他維持著那個笑容──輕鬆,帶著令人費解的愉悅。「不過我現在不能告訴妳,因為我暫時還不想被祭司殺掉。」

祭司?路伊莎有種莫名想在這種情況下翻白眼的衝動。他是在說什麼?還是他其實是某種詭異的邪教組織?那她絕對不會想跟這名男孩有任何牽扯。

「如果,」她的手貼上額頭,有一絲的無奈和幾分的困惑。她從來沒碰過這麼詭異的事,先是父親發生了一些事,不得不離開,再接下來是她,完全沒印象自己是怎麼度過這兩天的,最後還和一個持有危險物品、非法入侵她家的人爭吵一些嚇人的話題。她覺得自己非常需要做一個深呼吸,然後單獨冷靜一下,而非繼續和他瞎扯。「如果你什麼都不想回答,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離開我家。至少那樣我就可以不用報警。」畢竟她也沒力氣報警了。

狡黠的笑意自男孩眼中一閃而過。「但我可以給點提示,」他說。

「路伊莎,」他慢慢的說出她的名字,一個音節、一個音節,清晰而含著一種誘人的魅力。路伊莎下意識的又往後退了一步,覺得支撐身體的力量正一點一滴的流失。這是驚人而且怪異的,在他面前,她感到脆弱、不自在,卻莫名的受到吸引。「妳難道不想知道妳父親去哪裡了嗎?」

她屏住呼吸。

「你知道他在哪裡?」她的表現幾乎是已經失控的急切。「你怎麼會知道?」

他的藍眸熠熠生輝,但眼神鎖住她的方式,就像是獵人盯上獵物一樣無異。「我可以給妳一些訊息,」他把語調放輕,讓人差點忘記此刻如同天使般美麗的臉上曾經浮現多麼令人害怕的冰冷神情。

一步又一步,路伊莎感覺到他就像是在把她誘入陷阱。可是她無力抵擋。

這個男孩像是矛盾的綜合體──他使人害怕,又充滿魅力;他的笑容總是帶著愉悅和鄙夷,話語惡毒又甜美。他舉手投足都讓人備受吸引卻同時感到不安。

而他看她的目光再度使她感受到那股怪異。

她無法動彈。

男孩依然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卻透出算計的味道和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氛圍。「可是,親愛的路伊莎……」眨眼之間,他突然湊近她。他們的距離是如此靠近,絕對不超過六吋──她聽見他呼吸的聲音,看見他胸口規律的起伏、比她略深的膚色和修長精壯的身材。這樣的近距離莫名的讓她的肌膚感到一陣燒灼。

此刻對她來說,似乎連動一根手指都好難。她不明白為什麼,卻只能無助的輕顫著。

他的手指倏然扶起她的下巴。溫暖的指尖擦過她的嘴唇,而摩挲著她肌膚的曖昧方式使她倒吸了一口氣。她驚駭的抬起綠色眼眸,而腦中的思緒一團亂,全然無法理解他想做什麼。

也許她設想過自己會從男孩臉上看見什麼,不過卻猜錯了。

他的藍色眼睛清冷,透徹的像冰,也同樣冷淡的使人畏懼。他臉上沒有表情,諷刺人般的微笑也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有清楚的嫌惡。

「妳能替我帶來什麼?」他的吐息接觸上她皮膚的表面,溫暖但冷至骨髓。

我能替他帶來什麼?路伊莎茫然的思考這個問題。不,她想,什麼都不能。於是她搖了搖頭。

妳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愚蠢的小女孩。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催眠般的低語著。

男孩的嘴邊勾起一絲冷漠的笑意。他手指的力道加劇,路伊莎幾乎感到疼痛,卻無法正視那種感覺。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的感覺就像這樣了──既真切又遙遠,碰得到卻又遠在她不能接觸的地方。

「如果妳什麼都沒有,就沒資格和我談交易。」他的話莫名的像一把刀刃,一次再一次的,狠狠沒入她的胸口,讓她痛苦的難以呼吸。「繼續當妳那可悲又可憐的小女孩吧,因為妳愚昧的讓我這種人都替妳感傷。」然後他便鬆手了,任由路伊莎像是所有力氣都被抽離了一樣,猛然向後倒去。

撞到堅硬牆壁的強烈疼痛沒有讓那感覺退去,只是使她的思緒愈加朦朧。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預言裡會出現妳。」她又看見他的臉,但她已經不想再看到了。那張俊美的臉,淡金色的髮絲和漂亮的藍眼睛是那麼像天使,可在她看來,只是個扯開嘴角取笑她的惡魔。「可能妳比我們更強?可能妳這個兩宮混血有什麼過人之處?我想過很多次,所以當麥斯他們回來之後,我就急著要求祭司讓我來這裡。」接著是一聲模糊的笑聲,「現在想到我那些威脅祭司的話就覺得意外可笑。妳根本就只是個蠢女孩,弱的跟凡人沒兩樣。花時間在妳身上就是種浪費。」

恍惚間,他似乎搖了搖頭。「大家都瘋了,以為這樣有用,卻沒想到他們努力在找的小女孩除了一無是處之外,根本對她要面對的事物一點概念都沒有。」

「祭司也是一樣,」他用如音符敲響般好聽的聲音說著──那像是在歡迎路伊莎墮入黑暗的懷抱。

而後,她只能記得他擁有優美輪廓的臉上殘留的諷刺笑容以及最後一句話:

「妳怎麼可能救得了我們?」

 

 

一度,路伊莎認為她人生中最糟的時刻莫過於待在雲霄飛車上。

和別人不一樣的是,她從來都不喜歡遊樂園。那是很奇怪的想法,但她認為遊樂園只是種假象──一個瘋狂的童話故事。人們總是在尋求歡樂,尖叫笑鬧,卻忘記他們不可能永遠留在那裡而不離開。所有一切都是暫時的。所以這樣說來,它也不過是個虛假的樂園罷了。

她還記得有一次她偷偷和黛拉溜出去玩,結果被黛拉拖上雲霄飛車。列車時而爬升,時而下降,不時還會翻轉,但她已經分辨不清自己是害怕還是什麼其他的情緒,只是當空氣強灌進口鼻,那種能夠呼吸可是又快窒息的感覺讓她無比難受。

不過,那沒有比現在更糟。

她看到的事物都異常可怕,而且一點道理都沒有。

最初,她在迷霧中看到一個穿著怪異黑色長袍的人。那個人的身形讓她感到一陣熟悉,卻又不是那麼踏實──也可能是環境使然,就算有些熟稔,路伊莎依舊緊張。

連著長袍的帽子蓋住那人的雙眼,只露出底下高挺的鼻子和柔和的嘴唇線條。那件長袍上留有銀白色的文字,但不是繡線,也不是染料,反而是一種閃閃發亮、散發光芒的漆──但也不完全是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在他的胸前,是一件暗淡而古老的墜飾。色澤看起來像是琥珀。

倏地,那個墜飾發出了亮光。

橘黃而接近金色的璀璨光芒照亮了整個空間。白色的煙霧映成了淺黃色,深色的背景也因此增添了幾分色彩、幾分光明、幾分生命力。那光芒是溫暖而柔和的,甜美的恍若焦糖,意外的帶來了平靜恬淡的生命喜悅。

也照亮了她父親的哀傷微笑。

她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父親把帽子推下,面容看起來年輕了許多歲,眼中帶著幾分擔憂,虛弱的朝她扯出一個微笑。

然後化為粉塵。

光芒退去,煙霧變得混濁濃厚,緩慢凝聚成一個身形。一個高挑優雅的金髮女人。

艾芮絲。

她穿著黑色的長褲和無袖的上衣,和以往路伊莎所見的差不多,只是她沒看過艾芮絲穿無袖上衣──艾芮絲都穿至少會遮到手肘的衣服。

路伊莎看著艾芮絲,發現她的臉色十分凝重和嚴肅。金髮女人漂亮的綠眼睛盯著前方,帶著決絕和一絲冰冷,雙手握著一個東西,只是在陰影和白煙之下不是很清楚。

艾芮絲伸出佈滿傷痕的雙手,手指觸動弩弓發射的機關。

箭矢瞄準著她破空射來,路伊莎根本來不及閃躲。她只能發出一聲尖叫,嘗試用手擋住。

艾芮絲為什麼要拿箭射她?她為什麼要殺她?路伊莎半絕望的想,可是眼前只是不斷浮現艾芮絲的雙臂。那些傷疤看起來很嚇人,有刀刺的痕跡,也有鞭打的,有的甚至難以形容,簡直像是咬痕或抓傷──如果真的有那麼尖銳的牙齒和爪子的話。

但隱隱的,她覺得艾芮絲確實擁有那些疤痕。

在她一瞬間想過這些事的時候,幾乎要射中她的箭卻突然炸開。火焰高高竄起,貪婪的開始吞噬濃霧,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火海,而燃燒的高溫灼燙了她的肌膚,濃煙嗆得她難以呼吸。她伸手掩住口鼻,看著失控的火依然燒著,然後逐漸的包圍她、接近她。

自己就要被火燒死了。路伊莎不斷的想著,乾咳了好幾聲,就在透明的水滴滑下臉頰時,她已經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了──說不定兩者都是。

火還在燒,但艾芮絲已經不見了。

烈焰持續的貼近她,可是就在它觸上她時,卻沒有帶來疼痛,只是一絲溫度也無。因此,她便放棄抗拒,任由火舌裹住自己。這麼做,沒有嚇人的高溫,也沒有不肯止歇的燒灼,唯有的,是平和的火,燃盡那最後的慌亂。

燭光搖曳。

她猛然張開眼,看著在石牆上的一盞燭火。那小小的光芒和熱度跟適才的火比較起來,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路伊莎發現自己毫髮無傷的坐在地上。

「我要去,」一個沉著悅耳的嗓音突然響起。她嚇了一跳,因為那是如此熟悉──像是某個正被奏響的樂曲。「埃奇博徳,」這個名字同樣讓她感覺到了什麼,但她想不太起來。「我要去。」

「不行,」另一個沉著的聲音說。

第一個人輕笑了起來,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法。「噢,諸神啊,埃奇博徳。」他繼續說了下去,帶了幾分的嘲弄。「你就算阻止我,我還是會去的──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你一開始就同意的話,這件事會比較沒那麼複雜。」

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

路伊莎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在一片寂靜中開始打量環境。這看起來像是個古老的建築,但白色的石磚皆打磨的十分光滑,異常的精緻。她慢慢的站了起來,發現自己是待在一道只有點綴著少許燭火的長廊裡。

她隨便挑了一個方向走,一邊走便一邊聽到那個被稱為埃奇博德的人在說話。「我真為你父親感到遺憾,有你這種孩子。」那個人似乎既不耐又惱怒。隨著音量漸大,路伊莎知道她似乎在接近他們。「還有那個坎瑟(Cancer)。有你這種夥伴,遲早會被害死。」

「我父親才不稀罕你的遺憾,埃奇博徳。再來,我和我的夥伴不用你擔心,」最先開口的那個人用懶洋洋的語氣說著。「我和他都會活得很好。還有,親愛的祭司,別忘了,」倏地,他壓低了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裹著糖衣的毒藥:「是誰捏碎了那個小男孩的夢?是誰讓他……也許我該説,那麼憤世嫉俗?」

突然間,路伊莎知道那個聲音的來源是誰了。那麼的諷刺,那麼的矛盾,那麼的極端。

「憤世嫉俗可能還不足以形容你,難道不是嗎?」埃奇博德原先還算沉穩的聲音似乎也被弄的心力交瘁,毫不打算掩飾自己的憤怒,語氣因此變得尖銳。「而且我們一向都是按照古老的規則走,更不可能為你修改規則。」

「你這麼說真是讓我受傷。」

路伊莎覺得自己不過才往前踏了一步,便已經踏入一片光亮之中。前一秒,她所看到的只有燭火;後一秒,一個雄偉的古老祭壇便顯現在她眼前。

但她根本還來不及欣賞那神話般的建築風格或是壯闊的空間。

那人看著她。

「真有趣。」金髮男孩的嘴邊勾起諷刺的微笑,漂亮的藍眼睛裡全是鄙夷,卻專注地盯著她。

路伊莎倒抽一口氣,往後踏一步卻墜入了黑暗中。

突然之間,她能聽到聲音,卻什麼都看不到。身體所能移動的範圍也僅止於手指而已。

她左手手腕如刀刃穿刺般的疼痛。

「她看起來就和凡人沒什麼兩樣。」

是那個金髮男孩的聲音。他在說她嗎?他把她打昏了嗎?她納悶著。而意外的,她覺得他的聲音很熟悉,唯一不同的只有這次男孩的聲音,不是取笑,不是鄙夷,是什麼情緒都沒有。

他停頓了一下,「我不知道這麼普通的人有什麼好找的。在路上隨便走一走都是。」

但下一個聲音嚇壞路伊莎了──或是太過驚訝。

「因為她和他們過了十幾年同樣的生活。」那個聲音年輕而柔和,不是金髮男孩那種音樂性,甚至有一絲男孩該有的沙啞,但聽起來卻跟天籟一樣,恍若是世上最自然的聲響,這般的美妙。

陌生的聲音繼續說著:「那可能隱藏了她的天賦也說不定。至少,她的父母是優秀的,你的父親可以見證吉爾伯特的才能不是嗎?」

金髮男孩的父親認識她的父親?這恐怕是她聽過最離譜的事。她沒辦法相信。

「我只是受不了祭司那麼看重她,」看不見人是一件很古怪的事。路伊莎辨認出這是金髮男孩的聲音──主要還是倚靠他不屑的口氣。

另一個人笑了起來,聽起來十分悅耳,讓路伊莎差點忘了左手的疼痛,還有自己的身體像是不屬於自己一樣不能動。「別騙你自己了,才不是這樣。」他接續著,「你只是還在不滿祭司沒讓你當守護者,而恰巧這個女孩……」

「噢,拜託你停下來。」金髮男孩悶哼一聲,然後突然笑出聲來。路伊莎聽到一些打鬧嬉笑的聲音。「凡人不是很喜歡說你們坎瑟很有同情心嗎?這次用一點在我身上吧。」

「這麼說來,利伯拉(Libra)是公平客觀的。那你就應該接受你的祭司做出來的抉擇。」柔和的聲音笑說,「公平客觀。凡人這樣想也是無可厚非,畢竟那是你們的象徵。」

接著是金髮男孩的聲音:「你說那個天秤?象徵不代表全部,我的夥伴,埃奇博德對我有偏見。」他嘆了一口氣,然後轉開話題。「算了,不說這些了。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安靜了幾秒,才又出現聲音。「我們得帶她離開去祭司殿,復甦通常需要五天。我們至少得待上五天。」

「我的天哪,五天。在這個無聊的地方待上五天。」金髮男孩用誇張的口氣說,然後路伊莎聽到了一些漸大的腳步聲。「噢,諸神啊,你快過來看。」

「怎麼了嗎?」那個聲音帶著一絲警戒。

金髮男孩原本還有幾分輕鬆的聲音變得嚴肅,「傷口已經癒合,慢慢要轉變成瘀青了。這是不是太快了點?現在也不過一天多的時間。」他遲疑了一下,「這樣看來,等印記出現,根本不需要花上五天的時間。」

冰涼的手指觸上路伊莎的手腕。

她適才都在仔細聽他們的對話,沒想到他們會突然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在手指之後,那隻手扶起她的手腕,帶著些許冰冷的感覺,可是出乎意料的柔軟。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肌膚,這讓她幾乎顫抖了起來──如果她能的話。

這和金髮男孩抓著她時的感覺不一樣。此刻的感受不同於那時氛圍裡滿溢的情緒和像是能燃燒起來一樣的高溫,反而是全然不同的平靜溫和,正確,但隱約帶著一絲奇特。

「太快了……」那個輕柔的聲音是如此靠近的喃喃低語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放開音量。「這不是我們能理解的,唯一能知道的,是她有她的特殊之處。」

「這聽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倏地,金髮男孩的嗓音又變回那種既甜美又惡毒的聲調,只是帶著幾分的僵硬。

這是路伊莎第一次聽懂他改變語氣背後的涵義:一種防衛的機制。一種把弱點藏起來不讓人看見的方法。

「嘿,你必須停止這樣。」另一個人說,有些嚴肅。「祭司要找她,是因為這麼做才能救所有人。你沒必要和她過不去。出現在預言裡從來不是她能決定的事,這甚至不是祭司們的問題。你很優秀,但我們遇見的難題連祭司都無法解決,更何況是你?偶爾還是要認清事實的。」

這次,路伊莎默默數了三十幾秒,金髮男孩才再次打破沈默。

「等人救還不如自救。」他低語。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黑與白糾纏的影像。但太模糊了。

「可是你知道,」說話的這個聲音如此溫和,如此悲傷,襲來的情緒就像要把她淹沒一樣。「這次,我們誰都救不了自己。」

然後,一聲玻璃碎開的聲音粉碎了夢境。

 

 

路伊莎眨了眨眼,一時不太能適應眩目的燈光。

她發現自己跌坐在家裡餐廳的地板上,冰冷的磁磚地貼著她的肌膚。她動了一下,想站起來,腿卻因為維持同樣姿勢太久而麻的站不起來。她看了一下四周。

沒有別人在。

那個曾抓著她的金髮男孩並不在,怪異的感覺也沒有纏著她。一切遙遠的像個夢,卻又帶著幾分真實。

她又在地板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站起來。整個空間是如此安靜的不可思議。

路伊莎走向客廳,看著一個電子鐘。七月二十五日,下午四點三十分。

那些時間始終是遺失了。

突然之間,所有事物都太怪異了──要分清楚現實還是幻想是那麼困難。她繞過客廳,而父親收藏的藝術品一個都沒少,最多就是報紙散落了一地。再走向廚房,似乎也沒少了什麼。

她的手指梳過頭髮,上面還殘存著稍早清洗過的些微溼氣。

除了金髮男孩和那嚇人的夢,其餘的,都勉強算得上正常──當然,不包括明明已逝去卻毫無印象的時間。家裡有點亂,但如果真的有人闖了進來,卻沒有動那些高價值的物品,還能要什麼?

或是正如那個夢,他們要的是她?

她有些害怕的思忖著這個問題,然後倏地想起來,在父親離開前,她找了黛拉和夏洛特來陪她。她不記得前兩個晚上發生的事,但不至於她們都失蹤了吧?

想到這裡,她又回去客廳,撥了一通電話給黛拉。

路伊莎試了兩次,可是都沒有人接。她不禁開始擔憂,是不是她的朋友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手指輕微發顫,按壓著塑膠按鍵光滑的表面,轉而打給夏洛特。

夏洛特接了。

她遲疑了一下,「夏洛特?」

「嗨,路伊莎。有什麼事嗎?」電話另一端正常而輕鬆的聲音讓她鬆了一口氣。

「呃……是沒什麼事。」她想了一下該怎麼措辭,「妳現在在哪裡?」

夏洛特停了下來,幾秒後才說:「當然在我家啊。今天又沒什麼特別的事。」

「沒有嗎?」路伊莎咬住嘴唇──她不是請她們最少陪她三天嗎?怎麼會此刻不但人在家裡,還說沒特別的事?「我不是……三天前打電話給妳,說我父親不在家,請妳們來陪我嗎?」

一陣安靜。

接著,夏洛特的回答把她嚇壞了。

「有這件事嗎?」她的朋友這麼說著:「妳不是說有別的事要做,然後推掉了黛拉的邀請嗎?」

路伊莎沒有立刻說話。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她看到金髮男孩的最初幾秒──不知所措,感到畏懼和脆弱。是她瘋了嗎?以為自己打了電話給朋友,實則不然;以為自己看見了拿著武器、說著一些奇怪話的金髮男孩,還做了一場詭異嚇人的夢。

所有都是她的幻想?

「哈囉?路伊莎?怎麼了嗎?」夏洛特關切的問話猛地把她拉了回來。「我有說錯什麼嗎?」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路伊莎,她不斷的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

「沒有,夏洛特,我沒事。」她握緊手,指甲深深的掐進掌心。「我可能有點錯亂了,妳別在意。我等一下要打給黛拉,先這樣吧。」

「嗯,再見。」夏洛特似乎不太介意她的異樣。

路伊莎掛斷電話後,隻手撐著額頭,看向桌上的花瓶,但心思卻不在那上面。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真的太混亂、太混亂了。她對現下已發生的一切毫無頭緒。

她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希望這些事純粹是不存在的幻想罷了。一場夢而已。

雖然她知道並不是。

 


熱騰騰(?)的送上來了~
然後內容又是怎麼看怎麼怪• — •
用了一堆很多餘的廢話xdd

其實Lorna頹廢了好一陣子(つД`)ノ
段考之外⋯⋯還有一些是因為手機這樣# 4G吃到飽不玩個夠對不起自己
所以明明段考前已經搞定了6000字但現在才交出成品ˊˋ
寒假⋯⋯唉說到寒假Lorna就好傷心OWQ 還要一路寒輔到2/5啊啊啊真是沒天理了
想自殺想自殺想自殺(已經徹底瘋了
大家寒假快樂然後Lorna還要再撐7天嗚嗚
 
回來講劇情(正色#
寫金髮男孩金髮男孩寫到快吐了OAO
好想開始寫他的名字˙˙(有點俗但總比狂打金髮男孩好吧⋯⋯
我保證下一章大家就能知道他的名字了!!!!!!
前提是大家不要被這章的他嚇到(。-_-。)
這次有多洩一點後面東西www不過有點奇妙就是了哈哈
 
這篇大概是8700多字這樣(攤手
希望過年前能把應該會比較精彩刺激的第三章寫出來( ´ ▽ ` )ノ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自創小說 The Falling Star
    全站熱搜

    Lorn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